天天速递!“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真的是神佛之敌吗?
2023-01-19 21:42:15    哔哩哔哩

最近几天,手游FGO发出了个关于织田信长与本能寺的新活动预告,因为我并不怎么玩手游,所以对这个活动并不是很了解,只是从群友的发言中得知有这么回事。

不过,有群友就着活动中“魔王信长”的海报问了一些问题,个人觉得有些意思。那么,今天就来和大家聊一聊织田信长是如何变成“魔王”形象的吧。


(资料图片)

“第六天魔王”是什么

“人间五十年,若与下天相比,宛如梦中幻境一般……”

日本永禄三年(1560年)五月十九日凌晨,尾张国的清州城内响起了织田信长的歌声,这是信长一生中最喜爱的幸若舞《敦盛》中的歌词。

此时,敌国的今川义元已经率领着数万军队侵入了织田家的领地,面对强大的今川家的侵攻,织田家上下商议了一晚也束手无策。彻夜未眠的织田信长亢奋不已,在居馆中跳起了舞蹈。

舞蹈完毕以后,织田信长匆匆命人端上早饭,随便扒了几口,便下令部下吹响集结军队的法螺。随后,织田信长不等军队集结,穿上铠甲,仅仅带着五个近侍就骑马冲出了清州城,改变日本历史进程的“桶狭间合战”爆发。

织田信长在这一战中,出其不意地击溃了今川军的前锋,一路追击至今川军的大将本阵。一天之后,织田信长携带着今川义元的首级凯旋归来,腰上还别着缴获的今川义元佩刀——名刀“宗三左文字”。

桶狭间合战,让织田信长闻名天下,同时也让《敦盛》名传后世,现在的很多人即便不了解“平敦盛”是谁?“幸若舞”是什么?但是也绝对不会不知道那句著名的“人间五十年”。

在佛教之中,将世界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界。实际上,幸若舞《敦盛》中的这段唱词,说的就是“欲界”里的“六重天”的内容。其中的“人间五十年”,指的并不是人活了五十年,而是指“人世间的五十年”,“下天”指的则是六重天里最底层的“四天王众天”,相传这里的一昼夜就是人间的五十年。

不管织田信长对宗教的态度如何,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领主之子出身的他对佛教的了解是不会太少的。织田信长后来自称的“第六天魔王”,指的便是居住在六重天里最高位的“他化自在天”中的魔王波旬,第六天魔王经常以欲望干扰修佛之人,所以是所有佛教信徒的死敌。

信长的信仰

在很多的艺术作品中,包括不限于电视剧、漫画、游戏等等,织田信长是一个不信神佛的家伙,对宗教的态度极为强硬。而日本战国时代的宗教势力呢,尤其是那些借着神权名义插手世俗斗争的日本传统寺社势力,也一个接一个地都倒在了织田信长的面前。

蔑视宗教势力,公然站在了宗教势力的对立面,似乎织田信长的“第六天魔王”称号名副其实。

然而,真的是如此吗?

实际上,织田信长并非是一个不信仰宗教的家伙,在《信长公记》的记载之中,织田信长在桶狭间合战以前曾前往热田神宫祈祷战事顺利,并在大胜以后为热田神宫修筑了“信长塀”还愿。

天正三年(1575年),织田家的大敌武田胜赖率军侵入信长盟友德川家康的领地,织田信长率军前往迎击。在出阵德川领之前,织田信长也写信给热田神宫的社祝,表示最近将要与武田家交战,希望按照以往的惯例祈祷此次作战胜利。

作为一个领地广阔的领主,尤其是领内还有佛教诸多教派的寺院,织田信长的宗教信仰倾向并不算非常明显。但是,我们其实可以从织田家在安土城修建的菩提寺进行推测。

战国大名在居城附近修筑寺院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情,这些寺院也会作为他们家族的“菩提寺”存在。例如三河国的松平清康就在冈崎城附近修筑了佛教净土宗的大树寺,而美浓国的斋藤道三则在居城稻叶山城下修筑了佛教日莲宗的常在寺,斋藤道三之子义龙改姓“一色”以后,便按照一色家的惯例,在城下重新修筑了佛教禅宗的传灯寺作为新的菩提寺。

织田信长在安土城内修建了临济宗妙心寺派的寺院“总见寺”,若是按照常理推测,织田信长的信仰应当是佛教里的禅宗。

信长与延历寺

在中世纪的日本,平安京内的政局变化无常,纵观这几百年的历史,我们都能发现大多数与京都有关的历史事件之中,都能发现有一群戴着小白帽的家伙活跃在政治舞台之上。

这群戴着白色头巾的天龙人,是来自比叡山延历寺的僧兵,也被称为“山法师”。延历寺属于佛教天台宗的寺院,位于平安京东北部的“鬼门”比叡山上,是以京都守护者的姿态而存在的寺院。不过这座本应是佛门净地的寺院,却借着地利之便,时常干涉朝廷的内政,想当年平安时代的枭雄白河天皇就曾感慨过:“人世间只有三样东西不如朕意:贺茂川的水灾、赌博的双六、延历寺的山法师。”

元龟元年(1570年)九月二十四日,在织田军的追击之下,与信长敌对的浅井、朝仓两家的联军躲进了延历寺之中。

延历寺从平安京诞生时就存在至今,在京畿有着极大的威望,织田军也不敢擅自行动,将此事汇报给了信长。织田信长获知此事以后,派出稻叶一铁作为使者,带着自己的朱印状前往延历寺。

信长在朱印状之中对延历寺做出如下承诺:如果延历寺站在织田家的一方,则信长会竭力协助延历寺收复所有位于织田家领地的领地,无论这些领地是荒废了,还是已经被武士占领。即便延历寺不便于公开站在织田家的一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承诺保持中立,不包庇任何一方,织田家也会安保延历寺的太平。

信的最后,织田信长加了一句:“如果执意对抗,到时候织田军将会把包括根本中堂在内的所有佛堂烧毁。”

延历寺的僧人们收到信长的书信以后,对此嗤之以鼻,将书信揉成一团丢进了可回收垃圾桶里,同时小白帽们还表示,织田军有种就攻上山来。

信长回复:给我等着。

次年九月十一日,织田信长佯装出兵河内国,率领三万人左右的军队在近江国的三井寺着阵。第二天一早,原本要南下的织田军突然调转进军路线,北上包围了延历寺。

此时延历寺的大多数僧人与佛堂都不在比叡山上,而是迁到了山下繁荣的坂本町之中,织田军侵入坂本,在此地烧杀劫掠。坂本的许多住民与僧人们涌进了附近的日吉神社中,然而织田军并没有因为日吉神社的神圣就放过他们,织田军很快就杀进了神社之中,将男女老少们统统杀死,顺便一把火烧毁了日吉神社。

比叡山上留守的僧人们见到山下的惨状,还来不及感到悲伤,织田军的军旗就顺着山路从四面攻上山来。织田信长有债必偿,包括根本中堂在内,山王二十一社、东塔、西塔等佛堂均被织田军纵火烧毁。

时人眼中的延历寺

织田信长火烧山门的新闻很快就传到了京都,到处都流传着“延历寺又被攻击了”的消息。

奇怪,为什么要加个“又”字?

实际上,无论在《言继卿记》还是《御汤殿上日记》之中,当时朝廷的公卿们似乎对织田军烧讨延历寺之事并不是非常感冒。这主要还是因为延历寺作死太多,已经不是第一次卷入世俗间的战争了。

从平安时代以来,延历寺的和尚们经常因为看朝廷不顺眼,或者与某些权贵起了冲突,就抬着“神轿”进京抗议。之所以抬着神轿,主要是用来作挡箭牌的,万一真有武士前来暴力执法,他们便将神轿推到最前头。神轿代表着佛祖,冲击神轿就等于对佛祖不敬,即便事后完成了阻止强诉的任务,很多武士也都会沦为接锅侠,替领导背黑锅被处分。

然而,延历寺的这招到了室町幕府时代就完全不管用了,室町时代的武士连“上皇(已经退位的天皇)”的轿子都敢用弓箭攻击,更别提看不见摸不着的佛祖了。实际上,室町幕府的初代将军足利尊氏、六代将军足利义教,都曾攻打过延历寺,教训过这些和尚。

太田牛一作为织田信长的家臣,在《信长公记》里说延历寺的僧人们荒废佛事、作奸犯科,乃是天下之耻。所以在他眼中,织田信长攻打延历寺是肃清不正之风。

小濑甫庵作为战国时代中后期、江户时代初期的儒学家,在《甫庵信长记》里也直言不讳地说:“灭亡延历寺的并非是织田家,而是他们自己。”

另外,南都兴福寺多闻院的院主多闻院英俊在“山门烧讨”的前一年曾来访过延历寺,发现许多僧人们竟然搬离了延历寺,迁到了坂本町居住,整日与市井市民们厮混、沉迷酒色。多闻院英俊回兴福寺之后,气得在日记里骂延历寺的僧人们荒唐堕落。

信长的口嗨

在织田信长的领地之内,来自葡萄牙的传教士路易斯·弗洛伊斯非常受到信长的信任,在安土城筑成以前,弗洛伊斯是少数曾登上过织田信长的居城岐阜城的非织田家家臣。

不过,织田信长与传教士的接触并非是什么亲近天主教,一方面他确实对许多新鲜事物感到好奇,另外一方面也是给当时足利义昭的近臣、天主教大名和田惟政一些面子。

元龟三年(1572年),织田信长的盟友武田信玄背盟来袭,根据弗洛伊斯的记载,当时武田信玄写信给织田信长,自称是“天台座主信玄”,粗暴地翻译过来就是“延历寺的最高领导人前来复仇”。

织田信长见武田信玄自称“天台座主”,在回信时也自称“第六天魔王”,表示与武田信玄势不两立。弗洛伊斯在叙事的末尾,还顺便解释了一下“第六天魔王”是“佛教诸派的敌人,恶魔之中的王者。”

弗洛伊斯的记载是否是事实,我们无从知晓,因为他经常会将织田信长说成是一个厌恶佛教的人以获取教会的好感。作为一个和亲近天主教的东方领主走得很近的传教士,弗洛伊斯在教会里的地位自然也会是鸡犬升天。

即便此事属实,织田信长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口嗨,竟然会成为几百年后影视剧里自己的固定形象。

本愿寺与延历寺

很多不了解日本战国史的人,都以为在织田信长火烧山门以后,本愿寺站在了延历寺的一边,同仇敌忾对付织田信长。

作为织田信长的几大知名对手之一,本愿寺在当时的日本有着非常强大的影响力,甚至驱逐了位于北陆的加贺国守护富樫氏,控制了此地。不过,实际上属于佛教净土真宗(一向宗)的本愿寺与天台宗的延历寺之间的仇恨,只怕要比本愿寺同织田家的仇还要大。

早在一百多年前,因为本愿寺莲如的布道,净土真宗吸纳了许多原其他教派的信徒,在日本佛教诸派间的地位迅速上升,引起了天台宗延历寺的不满。宽正六年(1465年),在延历寺的指挥下,天台宗的僧人与信徒袭击了大谷本愿寺,是为“宽正法难”。

除了天台宗以外,佛教的另一教派法华宗与本愿寺的关系也是极差,大谷本愿寺被延历寺拆毁以后,本愿寺迁到了山科,结果在天文年间的“天文法华之乱”中,山科本愿寺再度被法华宗信徒拆毁,最终才迁到了织田信长时期的大坂。

作为日本佛教界的孤儿,两度流离失所、被迫搬家的本愿寺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为延历寺出头,与织田信长敌对。实际上本愿寺举兵的原因非常简单,当时有权继承幕府将军之位的并非只有足利义昭,还有三好家拥戴的“堺公方”足利义维、足利义荣一系,再加上三好家许诺会协助本愿寺在法相宗兴福寺所在的大和国传教,扩张势力,因此才会铤而走险。

即便是在净土真宗内部,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净土真宗内除了“本愿寺派”外还有“高田派”、“三门徒派”等等,这些派系在织田信长平定“一向一揆”时都受到了织田信长的邀请,站在了织田家的一边。

“佛敌”的实像

其实,织田信长与佛教势力敌对的原因并不复杂,一者,织田信长不允许在自己的领地内有挑战自己权威的势力,二者,延历寺为代表的寺社与织田家有着非常大的利益冲突。

当时的日本有着一种名为“座”的商业垄断联盟,这些“座”大多都处于贵族与寺院的控制之下。举个例子,在延历寺的领地之内,一些特殊商品只有加入“座”的商人才能够销售与运输,相对的,这些加入“座”的商人们也要向延历寺缴纳会员费。

众所周知,织田信长在领地内施行了一项振兴商业的“乐市乐座”政策,废除了“座”的存在。正因如此,虎口抢食的织田信长才会引起寺院的不满,尤其是像延历寺这样的大寺,双方敌对,也是迟早的事情。

织田信长上洛初期,在京畿的立足并不算稳定,然而他没有向旧势力妥协,依旧坚持施行“废除关所”以及“乐市乐座”等政策。事实证明,农业与商业的繁荣让织田家越来越富有,实力也越来越强大,最终奠定了统一日本的基础。

织田信长非常实在,他看出织田家之所以能够从一介地方土豪变成天下人,靠的就是四个字,不是“阿弥陀佛”,而是“我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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